吴作人《三门峡工地》
钱松喦《三门峡工地》
傅抱石《黄河清》(中国美术馆 供图)
中国从古至今,就流传着一句话“河清海晏”,意思是黄河水清,大海浪静,寓意天下太平。这里所讲的“河”,就是黄河。
为了记录黄河、展示黄河,由中国美术馆主办的“在激流中前进——中国美术馆藏黄河题材美术精品展”正在展出。
从青藏高原到大海,奔腾的黄河水,回荡着大西北的牧歌、黄土高坡的号子、滔滔入海的涛声,奏响壮丽乐章,成为穿越时空的歌唱。古往今来,多少风流人物驻足黄河岸边,望着滚滚而东的河水,留下不朽的诗篇,描绘着黄河既苍茫、静寂,又雄浑、壮阔的气象。
傅抱石、吴作人、钱松喦……这些巨匠的作品在展厅内呈现,尽管篇幅有大有小,但是作品中闪现的艺术光辉和时代精神总能夺得观众眼光,让人驻足、流连忘返。
吴作人的《三门峡工地》(图①)、《中流砥柱》,钱松喦的《三门峡工地》(图②),傅抱石的《黄河清》(图③)、《陕北风光》等,这批同时代的作品聚焦在了黄河,聚焦在了三门峡。
“大众能理解的方为不朽之作”
“由招待所去三门峡二公里多。形势很险,水流很急,河中间奇石矗立,拦阻急流,汹涌澎湃……现在这里已有工人两千多。测量基本结束,钻探正在进行。没有房子住,大都住在帐篷里。坚苦的工作,正是为了祖国的社会主义工业化,为了农业灌溉,为了使我们从贫困走向富强。他们为三门峡工程做着卓越的勤劳的准备工作。”
这是1955年的冬天,吴作人写给家人的一封信,信中记录了黄河三门峡工地的景象。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,吴作人到三门峡写生,创作了一批以“黄河三门峡”为题材的经典作品,其中两幅油画代表作品和四幅速写作品现收藏于中国美术馆。我们今天借着展览的机会,得以欣赏艺术、回望时空。
这批作品之所以成为经典,至关重要的一点是记载着新中国成立初期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成就,更在向后人讲述激情岁月的青春豪迈。
我们今天看作品是轻松愉悦的,但是艺术家当时的创作过程却是辛苦甚至是艰难的。
吴作人当时在三门峡写生,大风卷起沙尘是寻常事,经常对面都看不清。“走了五里路,搭上工程运输渡船,船用绳套按在两岸的钢丝索上,平稳地渡过了鬼门,登上鬼门岛。这里是大石岩,倒没有沙土,可是风吹得撑不起画板。幸而同去的保卫员用手扶稳着画板,这样我抢着画了一小时半……下午风势小些,画了第二张,是从下游看三门。我是站在沙滩上画的,角度与在山顶上摄影的画面,完全不同。”吴作人这封家书,真实地告诉我们创作的不易。
当时是冬天,我们可以想象在一片色彩苍茫中,黄土、黄石、黄水、黄河,可以说是单调的色彩。但是,恰恰就是色彩单调、景象萧飒,成就了艺术家的创作——他们用胸中壮阔的丘壑、笔底纵横的波澜,描绘了伟大时代、伟大人民。因为,这些画唱出了艺术家激昂奋进的心情。
所以,范文澜对吴作人的三门峡作品评价道:“三门砥柱朽了,您的大作却将永远不朽。作不朽事业是最可钦佩的!”
吴作人有着创作“黄河三部曲”的愿景,可惜由于种种原因,未能竟成。我们通过今天看到的作品,足可以领略他的艺术造诣与人生境界——“艺术既为心灵的反映,思想的表现,无文字的语言,故而艺术是‘入世’的,是‘时代’的,是能理解的。大众能理解的方为不朽之作。所以要到社会中去认识社会,在自然中找自然。”
“使我们的笔墨能够有力地表达对新的时代、新的生活的歌颂与热爱”
“中国美术品,大至开山打洞,小至一把扇子、一个酒杯,都具有不可形容的独特境界。这种境界,是中华民族的境界,是东方的境界,也即是世界两种境界之一的境界。因此,与欧洲美术,显然划清了路线,而比辔齐奔。”
傅抱石谈艺术的这段话,可谓鞭辟入里,难得的是他不仅有着这样的认识,更有着丰富的实践。
这次展览中,有两幅傅抱石的作品《陕北风光》《黄河清》,均为纸本水墨设色。
我们对傅抱石的了解,莫过于巨幅国画《江山如此多娇》。1959年,傅抱石与关山月合作为人民大会堂创作国庆十周年献礼作品,一幅表达新中国作为泱泱大国风貌的巨幅国画,应运而生,毛泽东为这幅国画题名《江山如此多娇》。
这次美术馆展览中的作品虽然尺幅不大,但是依然有着明显的格局气象。
说到这批作品,就不得不提“二万三千里写生”。
什么是“二万三千里写生”,这话要从上世纪60年代说起。上世纪50年代末,江苏省成立了国画院,为了以时代精神和气息来浸润艺术,画家们开始逐步突破原先书斋创作的模式,到大自然中去、到生活中去、到群众中去,感受时代活泼饱满的精神。
于是,1960年的一天,在江苏省国画院院长傅抱石的率领下,亚明、钱松喦、宋文治、魏紫熙等一行13人,进行了路线最长的一次写生,历时数月,把河南、陕西、四川、重庆、湖北、湖南、广东等走了一趟,行程二万三千里。
这是一次注定被载入美术史的艺术长征——“二万三千里写生”。
沿路走来,时代沸腾的生活,让画家以赤子之诚投入到祖国山河和时代巨变中,不由得提起画笔主动反映时代生活。自然,他们的作品面貌也发生了相应变化——一批既有传统笔墨又富时代精神的山水画新作,喷薄而出。
第二年的5月,江苏省国画写生团二万三千里写生《山河新貌》画展在京热烈开幕,大受好评。当时的中国文联主席郭沫若看了《山河新貌》画展以后,欣然提笔:
“真中有画画中真,笔底风云倍如神。西北东南游历遍,山河新貌貌如新。”
老舍撰文大力称赞这次写生:“《山河新貌》画家们的创作再一次证明师法造化的路子多么重要,重要的还是到生活中寻找自己的风格的路子,找自己的艺术形象创造的世界。”
对此,傅抱石说:“由于时代变了,生活、感情也跟着变了,通过新的生活感受,不能不要求在原有的笔墨技法的基础之上,大胆地赋以新的生命,大胆地寻找新的形式技法,使我们的笔墨能够有力地表达对新的时代、新的生活的歌颂与热爱。”
于是,这样的艺术追求,就体现在这批作品中。
艺术家满腔热血描绘的黄河,永远奔腾流淌
对于很多艺术家来说,他们一直惦记着自己描绘的那条黄河,而这次展览正好唤醒了沉睡在美术馆库房里的优秀作品,让激情在艺术和现实中流淌。
我们通过欣赏展览,同样唤起在新时代的动力和干劲。换句话说,通过对黄河精神的艺术展示,我们从中获得的不仅仅是美的价值,还有精神的力量。
在展览中,有一幅钱松喦的《三门峡工地》,格外引人关注。其实,这件美术作品也是“二万三千里写生”的成果之一。
钱松喦在构图和用色上都做了创新,大胆并巧妙地运用朱砂、胭脂、紫色等,产生令人耳目一新的效果。于是,我们得以欣赏到这幅名字平淡、笔墨雄奇的《三门峡工地》。
值得一提的是,钱松喦的《三门峡工地》画的是禹王庙这个位置。从图上的题诗就可以看出:六亿人民是圣贤,禹王瞠目一龛前。惊看倒转乾坤手,腰斩黄龙利万年。
黄河流到山西南部一带,两岸是峭壁,下面是湍流,这里叫禹门口,又叫“龙门”,也就是鲤鱼跳龙门的所在。相传黄河水流到这里,为山所阻,大禹详细勘察之后,选了一个最窄的地方,凿开了一个约80步宽的口子,是为龙门。
紧接着,大禹挥斧将高山劈成“人门”“神门”“鬼门”三道峡谷,引黄河水滔滔东去,三门峡也因此得名。三门峡的黄河浪中,有一块石头,叫砥柱石,相传是大禹治水时留下的镇河石柱,人称“中流砥柱”。
正如1948年,毛泽东到达吴堡县川口,准备东渡黄河时,深情地说道: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藐视,就是不可以藐视黄河;藐视黄河,就是藐视我们这个民族啊!
黄河安澜,国泰民安。古往今来,多少与治理黄河有关的先贤,秉承着公而忘私、以民为本的情怀,冒着风霜雪雨、披着雨笠烟蓑、通过刀劈斧削、通过肩扛手提,渴盼让黄流巨津成为养育芸芸众生的摇篮。
这样的场景,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新中国成为现实。钱松喦的《三门峡工地》用美术手法,记下来这一伟大时刻。
黄河,就是这样流淌在我们的文化中,就是以这样的英雄气魄出现在亚洲的原野,就是以这样的浩浩荡荡向南北两岸伸出千万条铁的臂膀。每个中国人血管中流淌的血液就如同黄河的“支流”。这样的心绪,飘荡在高天厚土上,随着奔腾的黄河永远流淌……(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赵美宁)